她惊恐地被这个家伙拖着。当然,令她害怕的是他看她身体的眼神、他的触摸。她害怕自己会被热死——日晒或者蛇咬——但最让她恐惧的,是她意识到她离河的南岸越来越远,那里有她脆弱而舒适的生活,尽管她的生活圈子很小: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、医院里的护士同事、她挑逗过的医生、比萨聚会、重播的《宋飞传》(《宋飞传》(sefeld),又译《欢乐单身俱乐部》,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美国最成功的一部喜剧电视剧。)、惊悚小说、冰淇淋以及她的外甥。她甚至开始怀念生命中一些艰难的时光——与体重做斗争,拼命戒烟,独自一人的晚上,偶尔才能见面的男人很少打来的电话(她认为他是自己的“男朋友”,尽管她明白这事儿没什麽希望)……即使是这些事,她也强烈地怀念着,因为这些是她熟悉的。但这里一切都让她觉得不自在。她想起在猎人小屋前看到的可怕景象——埃德警官躺在地上,意识全无。他的胳膊和脸部被螫得肿胀起来。加勒特嘟囔道:“他不该伤害它们,黄蜂只在蜂巢遭到威胁时才会攻击人类。这完全是他的错。”他蹑手蹑脚地走进小屋,黄蜂们竟然毫不理会他。他收拾了一些东西,用胶带把她的手捆住,拽着她往森林里面走。他们已经在里头走了好几英里了。这个少年行进的方式很古怪,一会儿推她往这儿走,一会儿又往那儿。他不停地自言自语,挠着脸上的疙瘩。他在池塘边停留了一阵,低头盯着池水,一直等到小虫或蜘蛛从水面飞舞而过之后,才把脸埋进水里,把疙疙瘩瘩的皮肤浸湿。然后低头看看自己的脚,脱掉鞋子,扔得远远的。接着继续在这个炎热的清晨前行。她瞟了一眼他口袋里露出的地图。“咱们要去哪儿?”她问。“闭嘴。行吗?”十分钟后,他让她也脱了鞋,两个人涉水走过一条浅浅的、肮髒的溪流。过了河,他让她坐下。加勒特坐在她对面,一边打量着她的双腿和□□,一边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纸,擦干了她的脚。他碰到她时,她觉得抗拒而厌恶,跟她第一次从医院的停尸房的尸体上采集组织标本时的感觉一样。他给她穿上白鞋,系好鞋带,毫无理由地多握了一会儿她的小腿。接着他查看了一下地图,拉着她又一头钻进树林。弹指甲,挠脸颊……渐渐地,沼泽更难走了,水也变得更黑更深。她猜他们正往迪斯默尔沼泽地走,不过她不明白为什麽要这麽做。路泥泞难行,他们几乎要无处下脚了,加勒特领着她走进一座大松树林,这让莉迪娅松了口气,因为这里比沼泽地凉快多了。他找到另一条小路。拉着她往前走,直到一座陡坡前。岩石一直堆到山顶。“我爬不上去。”她说,挣扎着提高声音,“两只手都绑着呢。我会滑下来的。”“放屁。”他生气地嘀咕着,好像她是个白癡,“你穿着护士鞋。它们能帮你抓紧地面。看看我,还是光着脚呢,都能爬。看我的脚,看呀!”他亮出脚底。脚底满是茧子,黄黄的。“擡起屁股。但是,爬到顶上后不準走远。听见了吗?嘿!你在听我说话吗?”又是一阵嘶嘶声,一些吐沫喷到她脸上,像强酸一样灼烧着她的皮肤。天啊,我真恨你。她想。莉迪娅开始往上爬。半路上她停了下来,往后看了看。加勒特紧盯着她,弹着手指甲。看到她裹在白袜子里的腿,他用舌头舔了舔牙齿,然后擡高视线,看着她的裙子下摆。莉迪娅继续往上爬。他紧跟在她后面。她听见了身后嘶嘶的呼吸声。山顶又是一片开阔地,有一条小路从那儿通往一处茂密的松树林。她沿着小路向阴凉处走去。“嗨!”加勒特喊道,“你没听见我说的吗?叫你别动!”“我没想逃走!”她大声回答,“天太热了。我要避避太阳。”他指向前方二十英尺外的地方。路中央的地面上,有一层厚厚的松树枝叶。“你会掉下去的,”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生气,“会毁了它的。”莉迪娅仔细看了看。原来,松树枝掩盖着一个大洞。“这下面是什麽?”“是死亡陷阱。”“里面有什麽?”“你知道——让追来的人惊喜的东西。”他得意地说,嘻嘻笑了起来,似乎觉得能想出这个点子很聪明一样。“但什麽人都可能掉进去的!”“狗屁,”他嘟囔道,“这里是帕奎诺克河北岸。只有想追蹤我的人才会走这条路。他们活该。咱们走吧。”又一阵嘶嘶声。他抓住她的手腕,带她绕过陷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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